入目之中是一个光华四射的玉人,浩渺似山间明月,净雅如石上清泉。但见他飞扬入鬓的眉,有着流云飘逸的弧度,恰似那河畔妖娆的柳,携卷着高阳芬芳的春色。
如堕入凡尘的仙人,坠落瑶台的珠玉,灵肌玉骨超乎了俗世的美让人失去语言的能力。
乌发低垂,冰蓝色的坠子系在上头,长袖潋滟出云痕,袍角翻飞迤逦,气度卓然,风华无限,只可惜那双本该是最出彩的眼瞳,里头像是蒙了黑纱,没有焦距,迷茫成一团看不清的霾。
尚颜华不敢置信地直视着那双眸子,心下暗道一句可惜!
随后举步拾阶而上,将这高岭之花的一身风骨都深藏眼底,错身而过时还听得他身旁的另一位公子道:“景行,我忽然想起有东西忘在了马车上,还需借你的下人一用。”
尚颜华侧目,同样是灵秀通透的少年,偏偏就被他身边的人遮挡得不剩分毫,那双饱含世俗恶意的眼睛当真是让人生不出喜好来,尚颜华低头往上拉拉面纱,随后走进店铺,心里只低低念着:原来他叫景行。
“高山流水,景行行至。”只是两个字,尚颜华就直接推断出了名字背后的意义。
“小姐,您说什么?”惜离听着她好似念了一句诗,但那声音就如同呢喃,不甚清晰。
“没什么。”尚颜华摇摇头,觉得自己对着仅有一面之缘的人太过关注,莫非人都是以貌取人的?
“小姐里面请,看小姐面生,应当是第一次来吧,不知道小姐有什么需要吩咐的?”一个身穿蓝缎子裙裳大约十五六岁的姑娘走上来招呼,虽说只是店里的下人,衣着谈吐却是比惜离还要规矩,尚颜华淡淡地扫视了一圈。
“这儿可有我穿的袍子?”宇林国国风开放,经常会有女子着男装上街,大家也习以为常,这招待的姑娘大约是碰上过不少类似的客人,不过须臾就找出了几套合身的,花样子艳丽的居多,尚颜华随手翻看了一边,直接指了三套,也不去小隔间换上瞧瞧,就吩咐惜离去付了款子包起来,自己一个儿踱步到了门口边角上。
“这位少爷,您赶紧跟我走吧,您家的小厮正等着呢!”
“……”
尚颜华循声望去,不知何时门边儿只留下了他一个儿,莫非方才他真的将小厮借给了那个人?再仔细看,他旁边站着一个身穿粗布衣的…痞子,对,痞子!只要是有眼睛的都能看出那人不是什么好的,只不过面前这位还真看不出。
尚颜华的眼珠子骨碌碌一转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儿,大街上也有不少的龌龊,就像现在,周围明明有好些妇人看出了不对,偏偏碍于不想招惹是非的私心而止步不前,台阶下还站着两个流里流气的落魄人,大约和这个正纠缠着的是一伙的。
那人没有强行拉扯,不是因为不敢,倒像是觉得衣裳太洁净,人太澄澈,不忍污了他去。
“这位少爷,您倒是说句话啊!就算不跟小人走,有什么吩咐小人也好传句话给您的小厮。”那人被子车景行沉默不言的样子磨没了性子,口中的不耐烦显而易见。
尚颜华瞧着抿唇不语,疏离沉静的子车景行,忽然间笑出声,总觉得他是故意在逗弄那人。
因着这突兀的笑声,正在僵持的两人都微微侧首往她这儿瞧过来,尚颜华忽然被人发现,当即也是一僵,随后才提起裙摆跨过门槛拉住子车景行的胳膊,娇滴滴地的唤了一声:“景哥哥。”
这声音不大,但是足够在场的两个人都听得一清二楚,那痞子目瞪口呆的看着这反转,恶狠狠地瞪了尚颜华一眼,示意她不要多管闲事。
尚颜华冷笑着瞪回去,就像是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倔丫头,抬头冲子车景行继续道:“景哥哥,你身边的下人呢?我刚才还瞧见他同你一块来的。”
听到这儿,那人拿不准尚颜华到底是不是真的认识子车景行了,看着尚颜华的衣着也不是普通人家该有的,还有她头上那让人眼馋的首饰物件儿,犹豫再三随后悻悻地转身带着下面的人离去。
旁观的人也都陆陆续续收回了目光,暗自庆幸这位公子哥运气好,碰巧有认识的人来帮忙,否则,指不定会被拐卖到什么地方去呢!别说是什么有钱人家或者达官贵人,这帮子流氓都是不怕的,他们都是只身一人了无牵挂,这个地方呆久了就会流窜到其他地方,想要抓他们可是难上加难。
今儿是有尚颜华帮忙,若是没有,难保这人的一生都毁了,一个男子沦落烟花,简直就是灭顶之灾,谁家要是有这么一个儿子,也绝对会被视为耻辱。
见人走远,尚颜华松下一口气抽回自己的手,她刚刚已经察觉自己演技不足,那些人明摆着看穿了她的谎言,到底是顾念着大庭广众之下不好来硬的才离开的,万一那些人胆子再大些,直接将他们劫持了,岂不是要将自己也搭进去?
可是,自始至终尚颜华都没有后悔的感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