北城门的那场闹剧不消多久就被平定下来,那位从六品的纨绔校尉周俊不仅官帽子丢了,还连累他老爹一个从五品实权果毅参军一并被罢黜。守城明武将军郭淮开始大肆整顿邺城的守城兵马,清除毒瘤,使整座城的兵甲都焕然一新。
萧亦玄回到家后,蒋经天和往常一样是亲自迎接的。他请了很多的大夫在蒋府里等着,不过萧亦玄给了他一个的白眼后就回了房。蒋经天的心里有些受伤,只是脸上却没有任何的不满之色,毕竟他儿子回来。
黄靖的伤势恢复得差不多,走路吃饭已经和常人无异。根据宋公明的推断,不用一个月他的武道修为就能重回巅峰,或许有更上一层楼的可能。萧亦玄拎了一壶酒去马房,黄靖也不客气,直接将酒灌进肚子里,朝着萧亦玄点头。萧亦玄知道他木讷的性格,能点头已是他对自己最大的肯定。
蒋经天特地去陶然居把最好的厨师找回来,做了一桌特别丰盛的饭菜。他亲自跑到厨房里去监督,弄得丫鬟和家奴们都手忙脚乱的。老仆宋公明倒是不见踪影,有人看到他和三个怪人进入一间房,而后就没出来。
萧亦玄洗过澡,换上他最喜欢的白袍后在后院里面瞎晃荡。他到醉翁亭上坐了片刻,春天的湖水生机勃勃,群鸟飞舞,还能看到锦鲤越龙门的情景,只是他今日没有钓鱼的心思。他随手洒了一把饵料,然后意兴阑珊的靠在木栏上。湖光十色,锦鳞游泳,但这美景似乎就快和他无关了。
一个下巴蓄着长须的老人提着鸟笼在蒋府里旁若无人的走着,他的头发花白,最为奇怪的是,他的长须上打个小结。他不时的吹口哨,逗弄着笼中的鸟。萧亦玄从醉翁亭上岸,正好和老人碰上。
老人的眼里唯有鸟儿,他道:“宋老头让我告诉你,最快的话你后天就可以离开西北。白马帮那边你放心,有我帮你盯着。但是臭小子我告诉你,我做事是要报酬的,雪山莲花茶我喝够了,得来点新鲜的。”
萧亦玄的心情略微宽敞,说道:“老先生,那只朱鹮呢,比你这只破百灵可好玩多了,你不会把它弄死了吧?”
老人吹胡子瞪眼道:“你懂个屁,朱鹮再好也适合现在拿出来溜达。那是冬天的宝贝,我早就将它藏在茶馆里了。算了,跟你个门外汉说这些也没用,简直是对牛弹琴。”说罢,他迈着八字步,很是猖狂的走开。
萧亦玄莞尔,对于老人的性格她多少有点了解。去年是他从林轩茶馆请老人出山的,虽说有水分,但萧亦玄对自己的手段挺有成就感的。谁能想到邺城最大茶馆的主人,竟会是泼皮无赖的性格。
蒋经天坐在饭桌上,乐呵的帮萧亦玄盛饭,萧亦玄这次倒是破天荒的笑脸。父子重聚后的一餐却没有人愿意挑起话头,好像都在刻意回避什么。蒋经天只是问了几个习武中的简单问题,对于萧亦玄的出关历练是只字未提。
吃完饭后,蒋经天神秘的说道:“亦玄,在偌大的蒋府生活二十年了,可以说你对这里的每一砖每一瓦都很熟悉。但是,嘿嘿,老爹保证有个地方你一定没去过。”
萧亦玄用竹签剔着牙,不给面子的道:“你是想说西偏房下面的地下室,切,我的时候就和老乞丐去过,一堆破书而已。”
蒋经天脸涨红的想遮掩几句,神情颇有无奈。当一个人想在另外一个人面前耍威风,而这个威风那个人早就见识过的时候,你就能感受的蒋经天此刻的心情。更何况,是在跟儿子吹牛。蒋经天嬉着老脸,说道:“不愧是老爹的儿子,这份见识硬是要得。呵,地下室的那些可不是破书,都是老爹花了好大弄来的武功秘籍。”
“狗日的曹重离,误我儿甚矣,我跟你没完!”
“唉,可惜他死了。”
“呵呵,是挺可惜的。”
蒋府的西偏房相当的不起眼,平时都是放置杂货的。谁能想象在那个布满灰尘的书柜内,有一处棋子做成的按钮。蒋经天扣下之后,地板出现一个矩形的洞,里面隐约有着火光。他对身后的萧亦玄说道:“亦玄,爹给你出行做的准备都在里面了,走,我们进去看看。”
地下室虽然昏暗,却是没有发霉的味道。除了几张桌子之外,都是摆得整整齐齐,分好类别的书和档案。当蒋经天带着萧亦玄从石梯走进时,地下室在攀谈的几个人停住了说话,神情恭敬。
蒋经天不以为意,示意大家坐下,说道:“公明,都准备妥当了没?人手,马匹,关系文牒都不能出错。”
宋公明微微点头道:“都准备齐全,公子明天在家休息一日,后天就可以启程。若是公子着急得话,老仆连夜可以安排。”
萧亦玄在心中计算时间,今天是三月,从邺城到江东差不多五日的路程。后天走得话,应该能赶上韵宝宝大表哥的婚礼。于是他笑着说道:“宋爷爷矫情了,我明天还想着和宋爷爷对弈一局呢。”
宋公明的双手交叉,道:“公子,老仆别的不行,就棋艺凑合,到时候老仆可不会再让着你了。”
蒋经天打个哈哈,说道:“公明,亦玄的启蒙棋是你教的。徒弟输给师父没什么丢人的,若是师父输给徒弟,你以后就没办法在我面前抖落你的棋艺喽。”
难得气氛那么好,就连不苟言笑的宋公明都一抹笑意。如冰山一般的老中青三人依旧没有表情,那个有着完部的女人是言笑晏晏。
笑过之后,蒋经天伸出手,指着老中青给萧亦玄介绍道:“离海,离江,离河,他们跟随老爹很多年了。离海与离江在军中就是我的护卫,离河更是我看着长大的”,他又指向妖子,“扈三娘,这些年猫在玄鬼,她的丈夫王英是为我挡剑死的。他们四个,就是我为你特别安排的高手。至于他们会什么,得你自己去摸索。”
离河的脸上闪过暖意,那个以媚意粉饰自己的扈三娘不知是想到什么伤心事,没了娇艳的气质,反而有些落寞和伤感。
萧亦玄晓得老爹在邺城最大的地下势力“玄鬼”,也是能够和‘“鱼刺”抗衡的关键所在。他郑重的起身,作揖到底,说道:“各位都是亦玄的长辈,客套话我不多说,以后就要仰仗各位。”
作了多年下属的四人如坐针毡,说到底他们只是蒋经天的部下,关系再好都有主仆之分。蒋经天让他们负责萧亦玄的安全,那么自今日起萧亦玄就是他们的主人。天底下哪有主子给下人行礼的道理?他们受宠若惊的要回绝,蒋经天威严的声音突然传来,让人不敢违抗。
“都坐着,这是他应当的。”
萧亦玄的心底惦记着韵宝宝走前那句意味深长的话,他不禁问道:“老爹,江东韵家势力如何?”
蒋经天没有回答,对面的离海却是眼神一变,犹豫着开口道:“公子,在江东,势力最大的就是韵家和江家。”他的话简短,语势却有力。
萧亦玄的疑惑更甚,说道:“可是江东那边的江湖势力我都查遍了,韵家我根本没听说过。就是江家,也不过只有只言片语的回复。”
蒋经天摸着扳指,“江东是整个梁国江湖最神秘的地方,别说是我,就是皇宫的‘鱼刺’也未必能查到多少。综合这几年的情报和老友的信件来看,把持整个江东势力的世家就是韵家和江家。他们就像是淤泥里的乌龟,潜伏了上百年,岿然不动。”
萧亦玄若有所思,好个两头老乌龟!
三月日,蒋府门前车马林林,穿着苏锦缎白衣的萧亦玄坐在最前方的高大黑马,云靴轻夹马腹,气宇轩昂。
这一日,白袍出西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