男女主角分别是帝姬伊法的其他类型小说《血罂:女侍崛醒帝姬伊法最新章节列表》,由网络作家“阿三瓣”所著,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,本站纯净无弹窗,精彩内容欢迎阅读!小说详情介绍:那个声音传来的方向,是一张接近于塌陷、溃烂的椅子。是石头制作的,但似乎遭到蚂蚁侵蚀一样,下方肮脏成就,斑斑点点,令人作呕。这椅子上铺着一张散了架的虎皮,上面坐着一只吸血鬼。这只吸血鬼从特征来看,从前是个健硕的人类,年轻时就不幸殒命,变成了暗夜种族(不过也说不好。对有些人类而言,永生即使伴随着黑暗,也是件幸事)他赤裸着手臂,臂上肌腱饱满如累累果实,四方形脸庞,眼睛红得吓人。显然由人类转化成的吸血鬼看上去要比精灵转化得更纯粹、邪恶。“贝塔哥。你真是带回来了一个漂亮的小孩呢。”这只吸血鬼说,露出邪恶的笑容来,“是你转化了他?亏你忍得住没先玷污他……哦?生前是只半精灵哇。”他站起来,咚咚地走下台阶。两侧的吸血鬼纷纷给他让路。贝塔轻轻握住伊法...
《血罂:女侍崛醒帝姬伊法最新章节列表》精彩片段
那个声音传来的方向,是一张接近于塌陷、溃烂的椅子。是石头制作的,但似乎遭到蚂蚁侵蚀一样,下方肮脏成就,斑斑点点,令人作呕。这椅子上铺着一张散了架的虎皮,上面坐着一只吸血鬼。这只吸血鬼从特征来看,从前是个健硕的人类,年轻时就不幸殒命,变成了暗夜种族(不过也说不好。对有些人类而言,永生即使伴随着黑暗,也是件幸事)他赤裸着手臂,臂上肌腱饱满如累累果实,四方形脸庞,眼睛红得吓人。显然由人类转化成的吸血鬼看上去要比精灵转化得更纯粹、邪恶。
“贝塔哥。你真是带回来了一个漂亮的小孩呢。”这只吸血鬼说,露出邪恶的笑容来,“是你转化了他?亏你忍得住没先玷污他……哦?生前是只半精灵哇。”
他站起来,咚咚地走下台阶。两侧的吸血鬼纷纷给他让路。
贝塔轻轻握住伊法的手,捏了一下。意思是:镇定。
“这是第八代吸血鬼头目,”贝塔对伊法说,“他是阿基。是他转化了我。”然后对那个叫做阿基的头目介绍道,“这是伊法。我在森林里转化了他。没什么疑点,可以接受。”
阿基哈哈大笑了起来:“当然我会接受!你瞧他是怎样一个美人呢,他比你还要漂亮,贝塔!”
贝塔厌恶地皱了皱鼻子。
“等等,”头目突然做出了一个假装惊讶的表情。“这个小美人该不会不知道我有多喜欢这种类型——或者说,他对我有多长时间没有做过都没有概念,是不是?”
贝塔打了个寒颤,抓紧了伊法的手。
他打断了阿基,推开阿基伸过来的手。
“拿开你的爪子,”他变得毫不客气,声音凛冽,“如果你想做那种事情,我随时奉陪。但是我受人之托照顾这个孩子,你绝不能动他。”
“有意思。”阿基眯起血红的双眼,“越是得不到的东西就越是新奇。如果说我一定要他的话,你会怎么阻止我呢,贝塔?你总是一副与世无争的样子,真是让我好奇呢——“
突然,伊法一阵恍惚。他看到了阿基装在破破烂烂衣服口袋里的一个东西:
木桩。
是木桩。削尖了的木桩。
用木桩来刺透吸血鬼的心脏。伊法一个激灵。
阿基还在和贝塔冷言冷语地争执。可是伊法看到了危险。仿佛看到了韦斯特的影子,那个他刚刚摆脱的噩梦。他太害怕第二个韦斯特的出现了。他看着阿基衣服里的木桩,那个木桩越来越刺眼醒目。其实从一开始,伊法就应该能感觉出来——阿基这种人,太多了。从韦斯特到蒙蒂的父亲,再到蒙蒂本人——他们都打着同样的算盘。既然伊法已经意识到弱小是一种罪孽了,又怎么能让无辜的贝塔受到牵连呢?
于是。
等所有吸血鬼反应过来的时候,伊法纤细的身形已经一闪,冲到了阿基身侧。他抓起口袋里的那根削得很尖的木桩,在手中娴熟地旋转一周,握好。仿佛这个动作他从前做过千百遍一样。高高扬起手臂,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刺入阿基的心口。
血渍,在褪色的牛仔布料上蔓延开来。大片大片的。
伊法自己都为这件事吃了一惊——他的力量如此之大,如此之稳,简直——不,不是简直。而是他已经刺透了阿基的心脏。木桩穿过整个胸膛,尖端从阿基的后背刺透出来几寸。
贝塔惊得倒退了一步。大厅里的吸血鬼们鸦雀无声。
阿基反应过来时,伸手去抓插在自己胸口上的木桩时,伊法已经轻轻一脚将他踢在地上。而后俯下身去,纤细的双腿跨过去,整个身形蹲骑在他的胸前。然后伊法伸出手,用纤细雪白的十指撕开了阿基的喉咙。
吸血鬼的皮肤是一种神奇的触感。
感觉——像是有韧性的皮带。那些无数次抽打过伊法的东西的质地。
鲜血从阿基的喉咙中飞溅出来,溅了伊法满手满脸。他从阿基放大的瞳孔中看到了自己小小的缩放:苍白如幽灵的脸庞上没有任何表情。漂亮的、大大的眼睛不再是墨黑色的,而是血红色——美而嚣张的那种红色。
他从阿基身站起来,很敏捷地一个转身,面对大厅里的众多吸血鬼。
他们在蠢蠢欲动。不再安静如死人,而是蠢蠢欲动着。下一秒自己就会被撕成碎片了,伊法心想。自己在动手前为什么没有想到保护贝塔的安全呢?
然而,那种事情并没有发生。
接下来发生的是——
吸血鬼们开始雀跃地欢呼。号角声宛若枭叫,此起彼伏,惊得人毛骨悚然。
伊法站在原地,茫然地看着他们。贝塔轻轻走近他,在他耳边低声道:“他们拥立杀死王的吸血鬼为王。你懂我的意思吗,孩子?”
他的声音深沉,稳重,告诉伊法这时该做什么。
于是伊法就照做了:
他切下了阿基的头颅(像贝姬砍下韦斯特的头颅那样)走到门口,用门口悬挂着的那根青色蜡烛燃烧。从毛发开始,然后火焰猛涨,吞噬了整颗头颅。阿基永远地消失在了烛焰中。第八代吸血鬼头目的时代已经落幕,于是伊法顺理成章地成为了第九代的头目。
这件事过后一个月。伊法逐渐适应了这里。啊,与其这样说,倒不如是,
他逐渐适应了作为吸血鬼的自己。其他的都还好,伊法本人作为半个厌食症患者,对血液没有什么太多的渴望和热爱。饥渴倒是有的,这时候他就会按照吸血鬼们的惯例,去觅食。血液可以分为两种类型,草食动物的血和肉食动物的血。伊法是吸血鬼的头目,不用说献殷勤的吸血鬼也很多。他们奉上食物,有些时候伊法看都不看一眼——觉得厌恶。他不懂他们为什么要去狩猎胆小的兔子,明明森林里也有更有挑战性的:独角狼,或者蟒蛇。毒蛇的味道也很好,是伊法最喜欢的食物之一,他也喜欢狩猎时和他们周旋,不知不觉中他也变得像他们一样。无所顾忌,冷血无情,狡诈美丽。这就是吸血鬼的特征。他会一跃而起,踏在蛇头上,任其鞭打自己的小腿,却伤不到他分毫。他的皮肤不再温软了,而是坚硬、漂亮如石膏,如石膏还密度更大。他的四肢依然纤细,面庞清秀,当失去了从前的无辜感。
让他不适应的却是,没有睡眠。
从前他依靠睡眠来躲避现实,现在却无处可躲。
于是他只能注视着黑夜,变得更坚强。
吸血鬼森林一向是与世隔绝的。不算是世外桃源,顶多算是孤陋寡闻的地狱。伊法希望和外界相联通,但却也无可奈何。吸血鬼虽然并不似传闻中那样脆弱:会在阳光下自焚身亡,无法在镜子中看到自己——都只是传闻罢了。他们顶多在阳光下会不太舒服而已。但谈到去到外界,连贝塔都连连摇头。因为人类狡猾多变,精灵深不可测,兽人粗鲁野蛮,而吸血鬼本身又都习惯了黑暗。
“没有好下场的,出去。”大家都说。
这种情况在有一天,被一个误打误撞闯进森林里的游吟诗人打破了。
那是个人类青年。怀揣着希冀和出名的梦想,和人打赌而贸然闯入森林。伊法的属下把他押送给伊法作为活生生的储备粮。他生着棕色的长卷发,巧克力色眼眸,五官还算英俊。一看就是那种愚蠢的人类女孩会喜欢上的荷尔蒙万人迷。伊法好久没有见到过活生生的人类了。想到这个男人身上居然会有和贝姬一样的温度和触感,伊法一阵反胃。不。他不想喝人类的血。
“告诉我外面的事情。”他说。
人类青年露出了捡了一条命而急忙证明自己有价值的迫切神色。既狡猾又破绽百出地道:“那你就问对人了!我是消息的传播者,不管是谣言还是真相,我这里的消息——应有尽有!”
伊法知道,这人根本并不清楚什么是“真相”。但为了自己的愿望,再见她一面的愿望,哪怕是万分之一的可能性都可以。他留下了人类青年,姑且听听他口中灵通的消息。“我叫亚力克斯,”青年道,“我们从哪里开始?”
“从龙皇死去的那一年开始。”伊法疲倦地道。
亚力克斯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来。自以为是地了然道:
“哦!你说的是龙族消失的那一年!”他胸有成竹地说,“那年可是发生了不少大事!不只龙皇、他的新皇后和他的家人,还有大魔法师啸天,都在同一天失踪了……还有啊……在帝姬率领人类离开龙宫的那天晚上,海水就淹没了宫殿。现在整个龙宫都浸没在海底……只有人鱼族知道它是否还存在……哦。还有最后一点。”
他神神秘秘地悄声对伊法说道(生怕被其他吸血鬼听到一般):
“据说,龙皇的那位小公主,现在还活着哦。”
第一代龙后安伯在位时,龙宫尚且没有封锁,大门还在对各个种族敞开。
但是龙后亡故之后,大门就再也没有对外开放过,除了每年一度的比武大赛之外(这似乎都变成了庆典,是龙皇唯一的娱乐)。
因为常年闭塞不通,所以就有了比武大赛之后,排在宫外的那些车——都是人类的车子。人类既不骑马,也不乘龙兽,他们的车子是机械做的,有着精密的构造。它们是负责运输各大种族的贵族的。
父亲向帝姬借了一辆车,因为他们属于下等贵族,是不允许和精灵王族的孩子一起乘龙兽车回去的。帝姬爽快地答应了,仿佛一辆车对她而言真的无关紧要。
而伊法现在就蜷缩在这辆有着深棕色玻璃地加长版轿车里。手脚都被铐上了锁链,身上不断落下棍棒和柳条。还有那条他最害怕最害怕的带着倒钩的钢鞭。这辆车是个完美的小小惩戒室——绝对密封,从视觉和听觉都绝对密封。这意味着无论如何地哭喊,都不会有人来干涉精灵族的下等贵族教育他的孩子。
那条钢做的锋利鞭子从伊法身上刮走血肉,他痛得浑身发抖,低声地哀求。但那些打手都见惯了他这副惨样,丝毫不因为他的眼泪和细声恳求而手下留情。父亲气炸了,坐在前排的驾驶座上,冷声要求打手加大力度。
“不要打头部。”父亲吩咐道(也只有这些低等打手才会因为金子而听他的话)“别让他晕过去,不然惩罚也没有意义了。”
伊法疼得拼命咬着嘴唇,但一下比一下更痛。
他的双腿又肿又痛,纤细的后背上满是鞭痕,小腹上也挨了好几棍。
“救救我……”他颤抖着想去抓车的门把手,妄图逃出去。
“居然还不反省?”父亲厉声喝道,“你把我的脸、我们崛起的机遇都丢光了!给我用力!”
前面的话是说给伊法听的,后面的则是又在吩咐打手。
其中一个打手一把把伊法扯回来,一棍打在他伸出去的那只手上。咔嚓一声,食指和中指都断掉了。十指连心,伊法撕心裂肺地哭出来,只听父亲怒道:“别打手!手还要拿剑呢,你们这些粗人!给他戴上口枷!”
打手一把捂住他的脸,往嘴里塞进去一个又冷又硬的东西。
这下伊法哭都没法哭出声,再也发不出哀求,只能发着抖呜呜地哭,眼泪刷刷地往下掉,疼得不断地往柔软的皮质座椅里侧缩。
打手揪住他的头发,把他再一次拽出来。一棒打在身侧。
好痛好痛……好想死啊……谁能来救救我……
——没有人。从小到大,从没有人为他求过情。也没有人在挨打后安抚过他。精灵是个少有同情心的种族,对他更是没有一丁点的怜悯心。哪怕是一点点都没有过。
这时,突然有人敲了敲车窗。
“谁呀?”打手朝窗外吼道。“人类?快滚开!”
“住口。”父亲突然紧张起来。
棍棒鞭子暂时停歇,伊法抬起哭花的小脸,抬头看去。
“——给你们车子,不是用来弄脏的。”
冷淡的声音开口道。
车外站着的是一个纤长的女孩子的身影,有着一头栗色短发和不耐烦的褐色眼睛。她看着父亲走下车,那双深海一样的眸子里写满了厌恶。
“路易小姐。”父亲鞠躬行礼。
“把后面的门打开。”
“这是我家的私事。”父亲客气地警告她。
贝姬·路易波澜不惊地道,“这是我们人类的车。还有——我说怎样就怎样。”
她那只纤纤的手抓住门把手,居然就一把扯开了已经锁得严严实实的车门。嘎哒的声音,门算是废掉了。几个打手连滚带爬地下车给她行礼。她高傲地看着他们,雪白精致的脸孔居高临下,丝毫没有表情。
她蹬着一双黑色高跟靴子,一脚踢开跪伏在她面前的打手,走到车门口。
伊法戴着口枷,说不出话来,只是一下子跌下来,用尽全身最后的力气,纤细的手指用力抓住她的裤脚,不停地抽泣。
救救我……
她沉默一秒,蹲下身,把他抱起来。
伊法在她怀里缩成一团,怎么也止不住疼痛,因为长时间哭不出来,脑袋嗡嗡作响,脸颊都发麻了。她动作利落又温柔地给他解开口枷,他哇地一声哭出声来。牙齿已经咬出血来了,沿着嘴角滴滴答答地往下掉。
“救救我……”
她抚摸着他细弱得几乎可以折断的脊背。
他其实明白,她一旦走了,父亲会更加严厉地惩罚他。但是他觉得好温暖,好想再被抱一会……意识不清楚了,他用尽力气维持着抓住她衣角的姿势。这是个梦吧。如果是个梦,就不要醒过来了……
一张戴着金边圆眼镜的脸庞俯视着他。手里拿着一支针管,朝他的喉咙比划着,对身后的人不耐烦地说道:“喂贝姬。这只半精灵醒了。”
伊法条件反射地弹起来——因为不是那么痛而很惊异。
他的左手打着精细的石膏板,被层层薄纱缠住;手臂上的鞭伤也几乎淡得看不到了。
而在他面前的这张脸,短短的很清秀,一双碧绿色的杏核眼,白金色的长发在脑后松松软软地梳着。而且有着标准的精灵的尖长耳朵。他穿着白色大衣,里面是驼色的高领毛衣。他放下针管,抱着修长的手臂站在伊法身前,咬着唇,一副既冷淡又嫌恶的表情。
……精灵?
“哎呀。你醒了。”
这个声音是!
贝姬·路易栗发的身形从这个精灵身后闪出来,朝他微笑。笑得温柔又带着怜悯之情。
她之前一直是以面无表情的精致面孔示人,现在突然露出这么生动的表情,着实让伊法看呆了。
“好啦,你没事了,”她走过来,手指轻柔地拂过伊法纤薄的肋骨上缠好的绷带。“维尼是龙宫唯一的医生,当然也是最好的。骨头都已经接好了——你看,都可以坐起来了。”
她第一次说这么一大长串的话,伊法却惊恐万状。
“龙……龙宫?”他抓着那团柔软得不可思议的被单,吓得耸起肩膀。
“对啊,这是龙宫,帝王的居所。你那是什么疑问?”那精灵医生依然抱着双臂,满脸的不耐烦,他如此反问,仿佛伊法天生就是只傻精灵。“你当时快被弄死了,贝姬不知道哪根神经搭错了,把你大发慈悲地带到了我这里,结果你连声‘谢谢’都不会说?”
伊法吓了一跳,赶紧低声道:
“谢……谢谢……”
贝姬·路易扑哧一声笑了出来。
“别理他。”她温柔地笑道,“这位是维尼。是精灵族的质子。你应该听说过他的名字。啊,不过这都不要紧。我和令尊沟通过了,他同意先把你寄存在这里,之后等把伤养好了再来接你。”
伊法震惊地看着她。看她的那只小拳头就能明白她是如何和父亲“沟通”的,但是让他震惊的却是……她究竟为什么会这么温柔啊?眼泪刷地就掉下来的。这是梦吧?一定是梦吧。他用力咬唇,想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醒过来,但是却疼得浑身一颤。
不是梦。
“好啦,别这样。”贝姬用手轻拍着他,“没人会伤害你了。先别急着哭,这里是质子的寝宫,我可以带你尽情玩。你还没来过这个地方吧?”
伊法茫然地抬起泪眼。重复那个从刚才开始他就不是很确定的词——
“质子的寝宫?”他问。
“对呀。这是北殿。我们住在这里,和所有的质子一样。他们都很寂寞,”贝姬说这话时象征性地耸耸肩膀,微微发出银铃一般地笑声,“但我们除外。这是我这么多年得出来的唯一结论:做质子也要开开心心的。”
伊法吃惊地睁大了双眼,下意识环顾四周.
这确实是个寂寞的宫殿,比清心寡欲的精灵族的宫殿还要清冷。没有阳光的照射,也没有镶嵌那些龙族奢好的珠宝黄金。这里有的是廉价的珊瑚和水母散发出的亮光,加上深色的窗帘紧闭,显得幽闭而神秘。
“你是……质子?龙皇的质子?”伊法难以置信地问。
那个集各种荣耀于一身的最强新生代?人类帝姬的女儿?
“当然。”她毫不在意地大笑道,“我们都是质子——欢迎来到龙皇的囚犯的监狱。”
“伊法?”
充满戏谑的精灵语。是在叫他。
伊法微微清醒过来。世界昏昏沉沉,他还是被绑在那棵树上。铁链勒得他几乎无法呼吸。天色已经是精灵族大地上特有的黑紫色,零散而明亮的星辰点缀其中。众精灵早已散去,他应该是被留在了这里。而站在他面前,把弄着手指粗细的柳条鞭子的精灵,是个伊法的熟人——与其说是熟人,不如说是他同母异父的弟弟。“蒙蒂?”伊法轻轻叫道,止不住发抖。
“真没想到你活着回来了。”蒙蒂,这个黄色头发的精灵说道,“还记不记得你小时候被我爸打,也是用这种柳条?那时候多让我怀念啊。你是多厌恶被我父亲侵犯的,我记得一清二楚。结果后来却去做了龙太子的小玩具?难道你是喜欢长着两个脑袋的东西?”
他絮叨着说个不停,导致伊法又短暂地陷入了昏迷。
回想起自己的孩提时代,母亲怀上了没落贵族的孩子,却逃婚离开,和平民一起生活。生下了伊法的弟弟妹妹们。伊法是她的第一个孩子,也是唯一有贵族血统的那个。因此被蒙蒂的父亲所厌恶着。但嘴上说着厌恶,他却很喜欢伊法纤细幼拙的身体。即使这种喜欢后来被曝光,也只是让他变本加厉而已。没有人会同情没落贵族的孩子。直到伊法快要十三岁,性别即将成型时——艾森·格摩来到了村里。他找到了自己当年逃婚的妻子,当然也发现了自己的子嗣。他给伊法灌下那改变性别的药水……之后的事情就都知道了。
“喂。”蒙蒂说着,丢掉了手中的柳条鞭子。手中拿了一把斧头,猛地砍断伊法身上的锁链。伊法一下子跌跪在地上,轻声喘息,痛得不想有任何动作。
但蒙蒂显然不是因为什么好心才来帮他。
他走过来,长着茧子的手捏住伊法沾着血迹的脸。
“你这副惨样,真是让我欲罢不能。作为报答,你要不要满足一下我?反正你也不会在乎……哟?”
他顿了一下,伸手去拿伊法的项链。
伊法一惊,发现自己不小心把贝姬的宝石露了出来。
“你手里还有这种东西呢?是谁给的?”没等伊法抢到,蒙蒂就已经一把将项链扯下来,握在手里,仔细看着。“不对。这东西是人类的。那就不值几个钱了,你说对不对?”
伊法站在原地,感觉血液凝固了。
贝姬说过什么来着……它会一直陪着他。就像她的分身一样……“还给我。”伊法脱口而出。
蒙蒂惊讶了一下,看向他。
“你喜欢这种廉价的东西?”
“还给我。”伊法一字一顿地说。倔强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。他的脑子嗡嗡地在响,感到一种不真实感。他仿佛已经打算好了,仿佛那些曾经训练过的、韦斯特教给过他的致命招式都娴熟地即将出手。他心里有一个小小的、雀跃的声音在说:蒙蒂要是——要是胆敢动那块宝石,他就杀了他。是了,就是这么简单的、冲动的决定。没什么特别的。和韦斯特出去猎鹿,有什么区别?
蒙蒂退后了一步,“别这么看着我,真可怕……哎呀!手滑了!”
宝石哐当一声,掉落在地。然后从草坪滚落了几圈,砸在一块尖石头上。
顿时碎了开去。
伊法的心在那一刻,忽然平静了。
没有了。什么都没有了呢。
贝姬不在。她的承诺也没有了。或者说,伊法的幻想也破碎了。那些最纯真、最美好的东西不复存在了。蒙蒂居然敢破坏了这一切?他是罪魁祸首吗?亦或者是那个龙皇后莫妮卡?还是说,该死的命运?
但蒙蒂就近在眼前。就是一个活生生的罪恶。好吧,其实不管他是不是罪恶,伊法都不在乎。
伊法静静地捡起地上的斧子。手柄冰凉,令人激动。
蒙蒂惊讶、恐惧地看向他。“你要干什么?”他提高声音,“你想杀了我吗?”
伊法没有说话。没有回答。只是自顾自地笑了笑。笑容在凌乱的黑发衬托下格外惨白,如同皎洁月光。蒙蒂意识到他是认真的,立即转身就跑。
伊法眨眨眼,没有失手。
一斧就砍断了他的脖颈。精确到仁慈。
韦斯特说过,一招致命。他做到了。
鲜血从蒙蒂脖颈的断面猛射出来,溅在斧头刃上。如同油漆一般,鲜艳粘稠。他的尸体也软趴趴的,如同被猎杀的公鹿一样。伊法恍恍惚惚地走了几步,因为斧子太重,体力不支地摔倒在那块撞裂宝石的石头上。而后触碰到了碎成很多瓣的鸽血宝石。他抓住其中一块,紧紧抓住,不顾它锋利的边缘,把它深深握在掌心,喃喃叫了声“贝姬,别走”。就又回到了黑暗的怀抱里。
——伊法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。他本来也没打算继续活下去,只想着以命抵命就好。但谁知精灵王刚宣布处刑方式时,他就几乎又昏了过去:是鞭刑。鞭刑至死,以此惩罚杀生之鬼。精灵族一向有着清晰、严厉的法规,尤其对于杀生的家伙。杀死的如果只是小动物,那么当然是不会处罚;然而如果是杀害了自以为是整个大陆上最具有灵性和智慧的精灵,那么鞭刑至死似乎是万众的呼声。消息一传十,十传百,迅速在精灵腹地传来。精灵王亲自做出的判决不仅是对法规的印证,更是对于民众期待的呼应。
前八十四年,秋天。
十字铁架上方,悬挂着女神艾莉莎的画像。以精灵细腻的笔触勾勒出的女神高贵不食人间烟火。而在其正下方,被大大张开手臂、用手铐铐在架子上的娇小身形穿着不合体的黑色丧服,宽大的衣摆一直拖在雪白纤细的大腿上方,整个身体破碎脆弱如同一只枯叶蝴蝶。行刑手拖着一条长鞭,鞭尾上镶嵌着铁钉,正毫不手软地把它高高抡起来,“啪”地一声落在铁架上的人儿身上。正好落在腿上,伊法疼得已经麻木了。大腿上纵横交错,已有数十条长长的鞭痕,如同深深的沟壑,淌着淋淋沥沥的鲜血。娇嫩的皮肤溃烂翻卷,乍一看去就是刻骨铭心的痛。伊法处于半昏半醒的状态,呓语着贝姬的名字,听到行刑手宣布:
“第四十六鞭。”
围观的精灵们不厌其烦地发出齐声欢呼。他们的欢呼声伊法已经听腻了。他们不如直接咒骂他:不要脸、卑鄙、残忍……“啪!第四十七鞭!”胸口。这次是胸口。仿佛直接剜下一块肉一般,伊法痛得无法呼吸。眼泪刷刷地无意识淌了满脸。没有人被他的泪水所感化,这是众望所归的结局。
“啪!啪啪啪!啪!”……
“第一百零五鞭!”
其实到后来,已经和鞭尸无异了。
伊法确实死在了那个十字架上。众望所归。他们不会埋葬他。只留下风和雨去侵蚀他。秋天的第一缕雪絮,短暂地停留在覆了薄薄一层霜气的嘴唇上。是干渴中唯一的滋润。尸体缓缓苏醒过来,伊法轻轻眨眨眼,意外地再次看到了这个世界。黑色,灰色交错的世界。这不是精灵森林……这是为什么?他不是早已死去了吗?是什么,这次又是什么即将折磨他、惩戒他了呢?
是一个女人,人类。
——帝姬?
当晚。伊法真的在漫长的两年之后,第一次离开地狱,见到人间的光辉。好刺眼。他忍不住想要伸手遮蔽光芒——那一直被他渴望的光芒,现在反而令他不适。他已经是一个习惯了黑暗的生灵,他从这时候就应该意识到......
“伊法。”贝塔走进城堡的房间,担忧地叫了一声。
“我知道。”伊法柔柔地抬头笑道。“我在致我们于不义。不管我们做了什么,我们注定是罪人。贝塔,我很抱歉。我只想为她而战。如果你不想参与——”
“不论未来我走到哪里,别人都不会公正地对待吸血鬼。”贝塔也笑了,有些难过地道。“其实你你没有错。跟随一个人是否正确,还是要看结果。我这么想,他们也一样。”他转过身,示意伊法看向整个房间里的吸血鬼们。他们正挑选着贝姬送来的武器——一夜之间,他们获得的武器比之前两年来一点点交换的都要多。这两年内,伊法用韦斯特教给他的本事教给了他的属下。让他们学会了机枪和换子弹(在武器方面,韦斯特是非常具有先进思想和实施行动的派别)吸血鬼们在黑暗中摩拳擦掌,正渴望着和猎物之外的生灵战斗。伊法告诫他们不要过于激动,并且尽可能拿衣物遮掩吸血鬼容易晒伤的皮肤。
贝姬决定在黄昏十分出发——这也就是为什么。后来生灵们叫这场侵略性行为为“让大地染上血色的杀伐”伊法知道那是下午五时。原本吸血鬼对时间并没有什么概念,但是在阴暗的吸血鬼城堡,地下大厅里,贝姬送给了他一枚戒指。上面镶着微型的钟表。
她穿着玫瑰血色的纱裙,外套是美丽的黑色皮革。纤白的手上戴着半露趾手套。
“伊法。”她叫他的名字,“伸手。”
他轻轻伸出右手,不明所以。
伊法的手,即使经历过岁月打磨,却也纤细洁白,不赢一握地在空气中微微颤抖,大概是因为紧张。她从他背后走过来,轻轻低下头,让一头雪白的长发垂落他的颈间(她比他高出大约三厘米)他回头看她,只见她微笑着说道,“我觉得这个很适合你。”她说着。让那枚可爱的钢制戒指。是规整的形状,圆滑美丽,上面镶着极小的表盘。“是永动魔法。”她说,“不会停下来的。它也是一个纳戒。可以装下有一个足球场那么大的空间。方便装战斗用品。”
伊法背对着她站在原地,眼泪哗地一下淌过面颊。
她曾经也送给过他一件东西:他至今还存留着那枚鸽血宝石的碎片。
她温存地从后面环抱住他,低声说了句:
“对不起”
声音小的仿佛虚幻。
他不知她为何要说这声“对不起”,究竟是为哪个理由。但等他回过神来,她已然松开他。蹬着一双高跟马丁靴走向大厅的门口。她的背影顽强而萧瑟,靴根撞击光滑的地板,留下一串空寂的突突声,人已消失在他视线里。
他再次回来时,已经完全是另一幅气质。
她血红色的眼眸微微眯着,散出凌厉美艳的杀气,宣布时间已到,是时候出发了。
伊法感觉,当靴子踏上兽人森林的落叶时,他踏到了生命。吸血鬼森林里不曾有过的生命。他们为了尽可能潜入成功而直接从直升机跳落下来。没有降落伞和任何人类道具。吸血鬼自身就是一件锋利的武器。贝姬领头,她已经脱下了来时那条鲜血染成一般的红纱裙,直接套上皮裤,一身素气的黑色。在林中并不显眼——反倒是那头白色长发却即使是束起,也是鲜明的目标。
伊法纤细的手指放在了腰间的枪柄上。他其实感到了紧张。这片森林在这个时刻染上了黄金一般的余晖,就如同龙皇那些宝藏的颜色)森林的每一处都在动。他感到饥渴和焦灼。落叶乔木沙沙作响,脚底踏过落叶的声音如同踏过头骨的脆响。他的皮肤有细微的不适。但并不影响任何。贝塔和其他吸血鬼无声地行走在贝姬和自己身后,是强大的、不死的后盾。他看到用焦炭画出的魔法阵的界线。
他毫不犹豫地一脚踏上去。嘎吱地一声。伊法紧接着想起那句话:
“不要召唤我。即使没有召唤,我亦将现身。”
——因为是灾厄之时。
他们大概向前走了两百米,然后兽人就出现了。
伊法平静地做了个手势,让身后的吸血鬼们停下来。他们——贝姬,吸血鬼和兽人,面对面而立。而对方领头的那一位,赫然就是兽人族少主。威廉。
伊法只在两年前的比武会上见过他,而此时的他则是更高大、雄壮。
他棕发黑眸,眉飞如剑,眼睛隐藏在高高的眉骨后方,犀利而野蛮地盯过来。他是半兽形,有着人类的脸庞和双腿,但一双臂从手肘开始就生满坚硬漆黑的长毛,手爪修长如刀刃,尖黑可怖。一双狼耳从发卷中支楞着,乌黑不带一丝杂色,是纯正的血统的象征。这是狼王的长子,是未来兽人森林的主人。也是今天贝姬复仇的对象。
“果然你又来了。”他说道,是生硬的通用语。中气十足,令人敬畏,“贝姬·路易。你已经是妖草的拥有者了,还带着吸血鬼。你带来的是毁灭。”
贝姬冷冷抬头看他。
她漂亮的眉目带着戾气,简直可以像他的爪子一样直直刺入生灵的心脏。“你毁了我的世界。”她开口道。“那么我也要毁了你的。”
她身后的吸血鬼数以十记,每一个都是不死的个体。他们坚韧得像是钢,顽强得像是身经百战的士兵,可怕得像是天生的杀人鬼。他们各怀鬼胎,阴森的血红色眼眸闪着渴望战斗渴望杀伐的目光。即使兽人再训练有素,也只是野蛮的生灵。拥有魔法的精灵都不见得能匹敌吸血鬼,更何况只是有勇无谋的兽族。伊法突然短暂地清醒了片刻——自己在做什么?给其他生灵带来灾厄?
但一切都已经迟了。
他已然站在不属于自己的土地上。身后的吸血鬼也不会轻易背离渴求鲜血和战斗的本性。
他已然站在生命之上。白骨累累之上。
贝姬清脆地大笑:“即使我同意,我身后的雇佣兵们也不会同意。”
她转向伊法。伊法朝贝塔和其余手下飞快地点头。
几乎是瞬间,大家都躁动起来。
威廉身后的兽族发出威胁的咆哮,吸血鬼们则亮出雪白的尖牙。
第一道剑影,是贝姬的爪刃。伊法见过这个兵器。上次在韦斯特的房间就见过它。当时她是拯救他的生命,现在却是暗堕的魔鬼。她一刀砍断一个兽人的手臂,正如她当年一刀砍下韦斯特的一张脸庞。干净利落。
片刻的恍惚后,伊法开始行动。
他一枪打在一个兽人的小腹,看着他痛苦地倒地抽搐。然后又迅速闪过他同伴暴怒地挥来的一拳,抬手卡住这个兽人的手臂。啪地一声扭断。兽人闷哼一声,伊法一脚将他踹倒在地。
这时,突然看到威廉正朝自己大步流星地走过来,穿过混成一团的战局,那双狼人的黝黑双眸盯着他。“你原先是只精灵。”对方沉沉道,“我听说过你。最新一代的头目。为什么要做这种事?”
伊法答道:“只是半只精灵而已——而且不关你事。”
他砰地朝对方开枪,但威廉庞大的身躯意外灵巧地避开,凌空跃起。他的身形在半空中呈现出狼的形状,但落地时又是半兽形态——一下将伊法压在身下。伊法突然感觉浑身僵硬。他理应用毒液袭击威廉,但这种被压在身下的感觉和过去太像了。仿佛他又是那只柔弱无力的小半精灵。威廉狰狞的獠牙朝他的头颅咬来,伊法知道即使是吸血鬼也不能避免头骨碎裂的下场。
然而这时。
有一只纤白的手一下扣住威廉宽大的肩膀,猛地把狼人庞大的躯体掀翻过去。是贝姬。她的眼睛如霜,充满冰冷。和身后混乱的战局全然不同,她清冷、妖冶、愤怒。威廉挣脱她的手,伸出黝黑的左爪,刷地穿过她的腹部。
是了。他们就那样面对着面,而他的手爪完全穿透了她娇小、单薄的身体。从后方刺出去,是铮地一声。伊法不明白为什么是铮地。一般的血肉之躯不会发出这种钢铁一般的声响。但伊法来不及思索,只像很久很久之前那样,想尖叫却发不出声来。
她冷冽地掀起眼睫,看向威廉。看向那只比她高出两头的兽人。
他们依然面对面地站着,狼人困惑了一两秒钟——
为什么她不尖叫、不动弹,也没有倒下?
大片的血迹从她小腹处渗出来,但由于衣服是黑色皮质的,看不出什么鲜血的色彩来。只好似是堆积的一汪水。而后她猛地抓住威廉的那只手爪,那只尚插在她小腹上的手爪,干脆利落地一拉,让它更深地刺进去。威廉愣了一下,这是他这辈子最后一次发怔了。他被拉得离她很近,足够近,然后她高高扬起五爪刃,蓦然砍下他的头颅。
鲜血溅在树梢上,那颗半兽人的头颅死不瞑目。
贝姬这才稍微地笑了笑,嘲讽地勾起嘴唇。
但紧接着,她便发出了一串清脆的大笑。笑得她浑身发颤。此时此刻,夕阳正要落下山峰,整片昏暗的林子里回荡着她络绎不绝的哈哈笑声。仿佛她已经疯了。伊法很快意识到,她真的快疯了。
——为什么她从前每次十点钟就会消失?
他突然想到这个问题。拉斐尔说过,自己绰号“小十点”。也就是说,贝姬一直有一个隐藏的世界。一只隐藏的苹果。而那颗果核就是她的拉斐尔。伊法黯然意识到,自己并不了解她。对她的世界甚至是一无所知。对支撑着她的那些东西一无所知。那声“对不起”,指的正是她无法给予他更多的爱和温柔。因为她已经是只空心的苹果了。
从之前她拥抱他开始,他就奇怪地发现了。她的身体不再有体感和温暖。而是冷硬如大理石,甚至比吸血鬼的还要更坚硬、冰冷。她或许变了,或许也只是他一直以为的那个温存的她本身就不存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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