山林广袤,草木萧瑟。
脚下并无坦途,唯有崎岖。
空气中,弥漫着一股无人踏足的腐朽气息。
耳畔,不时传来野兽的低吼,震人心魄。
然而,本应心生迷惘与恐惧的我,却出奇的平静。
仿佛冥冥之中,有神灵庇佑。
我循着内心的指引,一路前行。
不知跋涉了多久,终于在山巅之处,望见了一座茅庐。
我刚走到茅庐前,还没来得及进门,就听见里面传出一个苍老沙哑的声音。
“你终是来了。”
虽是初闻此声,我却感到一种莫名的亲近。
我怀着忐忑的心情,步入茅庐。
屋内,一盏烛火摇曳,光影明灭不定。
桌前,端坐着一位瘦骨嶙峋的老者。
他的年纪,似乎比父亲还有年长一些。
“梁阿伯。”
我恭敬地唤道,语气中带着一丝拘谨。
梁阿伯深深地看了我一眼:“莫要紧张,且坐。”
我点了点头,在他对面落座。
还未等我开口,梁阿伯便主动说道:“能将你抚养至此,看来你爹姐已竭尽所能。”
“他们若泉下有知,当可瞑目了。”
我微微一怔,问道:“阿伯,您已知晓爹姐过世?”
“那您可否知晓,这一切究竟是何缘故?”
“为何爹姐与我那未过门的夫君,都会离奇自戕?”
闻言,爷爷长叹一声,语气中满是无奈:“因为你爹功高盖主,皇帝要杀了你们全家。”
“是以,从你爹姐决意保下你的那一刻起,便已注定了他们的死期。”
“此事你爹姐应比任何人都清楚。”
“但他们从未与你提及,想来是不愿你因此心生愧疚。”
“而你纠结多年的那句话,其实不过是你姐知晓大限将至,皇帝忌惮你姐姐是否有天人之力,所以才没敢动你们家。”
“太子的死,皇帝更是害怕你姐姐,但是又动不了你姐姐。”
“你姐姐自戕,皇帝下一个忌惮的可能是你,但经过这些事,皇帝恐怕也不敢动你了。”
听到这番话,我如梦初醒。
难怪,难怪我爹一向惜命,自幼时起,便活得谨小慎微,如履薄冰。
父亲并非畏死,他忧心的是我的安危。
他殚精竭虑,只为护我周全。
姐姐深知此理,对父亲的死因绝口不提。
她甚至留下那句费解的遗言,引我将罪责归咎于她。
只为掩盖真相,让我免受自责之苦。
想起姐姐在囚车上那凝望我的眼神,我心如刀割。
她独自咽下所有委屈,为我承受一切。
我却对她百般责难,恶语相向。
这些年,她既要承受丧父之痛,又要忍受我的误解,该有多苦!
我恨自己。
悲恸许久,我问梁阿伯:“那李承泽呢?
他为何会死?”
阿伯神色幽深:“他是被你牵连的无辜之人。”
“你命格特殊,注定孤独。”
“若有人真心待你,与你亲近,便会不得善终。”
我如遭雷击:“不,这不可能。”
我不信!
李承泽的死,竟是因为爱我,被我连累?
梁阿伯的声音有些飘忽:“该交代的,我都交代清楚了,信与不信,全在于你。”
心如死灰,我喃喃自语:“若真心待我之人,皆因我而不得善终,这苟延残喘的余生,又有何意义?”
梁阿伯的声音更轻了:“你父亲和姐姐以命相护,就是希望你能活下去。”
“这就是意义。”
说完,梁阿伯垂下头,再无声息。
这一切,似乎真如他所说。
凡与我亲近之人,皆会被我害死。
哀伤片刻,我将梁阿伯葬于后山。
我想,父亲、姐姐还有太子的在天之灵,定也希望我带着他们的期许,好好活下去。
既然斗不过皇帝,那我就更要活下去!
我连夜骑马离开,从此隐居山林,再不过问世事……